学医故事~ 不要放弃我

学医4年来，进入了临床学期后，见的人多，也经历了很多。从病人身上，我们不仅能够学到医学上的经验，磨练我们的技巧，最重要的是，人生经验。有些人天生万千宠爱于一身；可有些人，明明四肢健全，却遭家人唾弃。他们身理上并没有残缺，有些人在智商上还胜于一般人。可是就因为心理上出了问题，遭四周人嫌弃，被无情地抛进了精神病院，然后不闻不问。

医院有时候联络不上家人被逼在各大报章上贴寻人启事，但并没有表明病人究竟是因何事入院。这是一个保护他们隐私的说法，不是每个人都接受得了自己家人中有一位精神病患者的事实。对他们而言，这是一种见不得光的事情。

可社会并不知道，比起心脏病，糖尿病，精神病在马来西亚的病发率才是最高的。每4个人当中，就有可能有一位精神病患者。当然，并不是每一位精神病患者都需要入院强行接受治疗。精神病可以有很多种，连老人痴呆症，恐惧症，强迫症也列入其内。可是为什么社会排斥精神病患者呢？ 

原因很简单，因为他们不正常，他们会发疯，他们会伤害人。间接来说，他们在社会里也逐渐地失去了人权。

在医院里学习的时候，每到会诊时间，精神病诊房一定会人满为患，一个 Medical Officer ( 医生）一个早上可能需要看多达20个病人。大部分的病人都有共同点：他们对自己的病情难以启齿。或者，会直接拒绝你的问答要求。有些人甚至不愿意让家人朋友们知道自己求助于精神病医生，就这样不来复诊了。

那些还算比较正常的，在病房里的呢？大部分连自己在什么地方，或者连自己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。他们或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有些与恶魔为伍，有些人为自己有超能力，或者是神赋予神圣的任务下来拯救世界。他们可以在病房里四处游荡一整天，喃喃自语。在精神病院的病人基本上分为三大类：schizophrenia, 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, bipolar disorder.

哥哥张国荣，自杀的原因，就是 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. 

有些人，早已被家人放弃，入院以来，从来没有探访者。忘了说，比起儿科探访时间的人满为患，这里的探访时间冷冷清清。有些病人甚至不愿意出院，因为他们知道，出了院，家人不要他们，他们根本无处可逃。他们宁可被医院送去福利部，或者在霹雳的青山院，也不愿意从新踏入这个鄙视他们的社会。

我 clerk 过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女生，她入院了将近一个月。她说，她有精神病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。入院的时候通常都是因为自己听了幻觉的指示，打人发脾气而被家人送了进来。只是在家里的时候，她大多数的时间只能够像一个废人一样在家里行尸走肉，家人也不愿意跟她多谈。

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下来了，医生准备让她回家，然后依照 outpatient 的方法继续接受治疗。当她知道自己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时候，她很高兴。虽然她依然活在自己的世界中，依然时不时就会唱歌（不分场合时间），但至少她并没与再尝试自杀，也没有幻听了。可是三天过去了，她依然留在医院里。

翻查病历的时候，发现她的父母已经表明不愿意接她回家，也不愿意再挑起责任去照顾她。我们也依然回忆，过去的一个月以来，她从来也没有探访者。我们并不晓得她知不知道这件事，之后后来的一个星期，她不见了。原以为她父母回心转意接她回家治疗，可事违人愿，她病情突然复发，而且变本加厉。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，我们并不知道。

这只是精神病院里的一个小故事。在青山院里，大部分的患者都市因为被社会鄙视，被家人唾弃而留在青山院，有的甚至在医院里头住上了数十年。

精神病患者虽然无法完全痊愈，但在清醒的时候其实他们与正常人无异。他们也应该享有和我们同等的人权。至少，不应该放弃他们。